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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孟頫 真草千字文 手卷

图录号:0413
拍卖信息
拍品名称:
赵孟頫 真草千字文 手卷
图录号:
0413
年代:
--
艺术家:
赵孟頫
材质:
水墨纸本
作品分类:
尺寸:
书心26.3×507cm;题跋26.3×30cm
起拍价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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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卖公司:
北京保利
拍卖会名称:
北京保利拍卖2023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
专场名称:
仰之弥高—古代书画夜场
拍卖时间:
备注:
声 明:
题签:宋代名人赵子昂墨迹。题识:真草千文。梁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次韵。子昂。钤印:赵氏子昂、松雪斋、吴兴世家、合同(四次)鉴藏印:张氏真赏、张淑正印、金玉尔音题跋:戊子夏,余随计高唐主跛僧高子,获观松雪公真行一卷。或如方人正士,冠珮岩肃,或如翔鸿举鹤,错落九天。目迹相忘,有洒然飘然、不识此身之立人间世者。诉其原,盖出智永,智永右军裔也,故得松雪,斯得二公矣。跛僧珍蓄肆力,则千载之妙具矣。余嘉之,因跋于左方。两江方元焕拜书。 竞投本件拍品,请与本公司有关业务人员联系,提前办理特殊竞投号牌。此作品在保税状态下,成交后需在香港提货说明:方元焕题跋。方元焕(?-1620), 字子文,号两江,歙县信行人,山东临清籍,天性颖慧,明嘉靖十六年举人。草书挑达横放,有狂旭颠素之态。州守成宪延作《临清志》,颇清勑有法,亦独断特笔故也。有“家无两江字,不是大人家”之誉。见明万历《歙志》。赵孟頫与《千字文》文/赵华(独立学者)2023年的古代书法拍卖,可以说是一个“赵孟頫年”。北京保利继春拍推出《临黄庭经》后,秋拍又推出《真草千文》卷,都是不可多得、首次露面的真迹。尤其《真草千文》是可流通赵孟頫书画中,体量最大的作品,字数超过2000字,帖芯长度超过5米,是极其罕见的精品。一、赵孟頫的存世书画赵孟頫的存世书画数量,一般有两种计算口径。比如《致中峰和尚十一札》《致民瞻十札卷》,文物单位一般按文物数量算,一册和一卷就各算成1件,那么,存世的赵孟頫书画大约是150多件。我按“作品”算,那么中峰、民瞻两件应该算成11件和10件。包括题跋,同卷自跋,只要不是一次性完成,我认为也应该算成两件,比如春拍上书、跋相差20年的《临黄庭经》。这样算的话,大概存世的赵孟頫作品共260余件。存世赵孟頫书画绝大部分被博物馆收藏,其中北京故宫72-73件,台北故宫54件,上博40件,辽博12件,美国日本博物馆43件,广东省博物馆3件,湖州博物馆2件,吉林、天津、山东、浙江、苏州、新乡博物馆、广州艺术博物院、中国国家博物馆各1件。由于数据开放性原因,这个数目可能还不准确,还有零星增长的可能,例如近年发现的台北“故宫”博物院藏《孝经书画卷(书法部分)》、广州艺术博物院藏《行书千字文》、辽宁省博物馆藏《洪范授受图(书法部分)》,都是真迹,过去一直被当作仿品参考品,弗利尔美术馆藏赵孟頫唯一书法扇面《题扇七绝》也一直被忽视,不敢保证其他库存参考品是否还会有遗珠重现。作为一个冠冕一代的艺术宗师,这个数量,既不能算少,也不能算多。对于公藏来说,不同作者、时代、风格、流派如果不好比较,那么赵孟頫是衡量一家博物馆收藏整体水平最好的“指标股”。“指标股”的几个标准:首先是高水准,赵孟頫多才多艺,是中国艺术史上空前绝后、最全面的一代宗师,诗文、音律、书画、鉴藏俱造一流,开创文人治印。于画,山水、竹石、人马、花鸟皆能,工笔写生,不减古人,以书入画,穷其天趣,对后世文人画有开创性贡献;于书,六体皆善,篆法《石鼓》《诅楚》,隶宗梁鹄、锺繇,行草师法羲、献,楷书与唐人欧、颜、柳并列四大家,被后世称为元人冠冕。其次,必须是“大盘股”,每个博物馆都有收藏机会,但需要比拼鉴定实力,不能甩锅给稀有、偶然和运气不好。最后,还需要有财力,赵孟頫被广泛认可的真迹,在拍卖市场上都有良好表现,近10年来,前三名分别达到2.67亿、1.9亿和1.8亿。收藏赵孟頫的多少,在一线博物馆是排定座次的重要指标;能够收藏到赵孟頫,在二线博物馆则都是镇馆之宝。与其他动不动就孤本的宋元书画相比,赵孟頫书画既有机会,又比较稀少。海内外私人收藏,包括公开拍卖和善藏未公开的,拍卖市场开放30年来,我所知道的超过30件。保利2023年连续上拍的《临黄庭经》《真草千文》就是其中两件。一定的基数,提供了更多鉴定参考,让更准确的作品风格归纳和排序系年成为可能。准确鉴定、作品系年丰富了作者生平。生平研究又让时代风格更加清晰,也是检验鉴定的依据。风格排序、生平研究的检验,让赵孟頫书画的真伪鉴定更为精准。《真草千文》卷,卷末同纸有明人方元焕题跋一段(图1)。方元焕,字子文,号两江,歙县信行人,山东临清籍,明嘉靖十六年(1537)举人,州守成宪延作《临清志》,见明万历《歙志》。方元焕在世时书名很盛,当时京城流传“家无两江字,不是大人家”之说,传于海外,“安南(越南)驿使不惜千金买其字”。今天存世的方元焕书法已非常稀少,30年艺术品拍卖史仅2件墨迹上拍。《真草千文》的出现,为方元焕提供了一个可靠的实物参考。二、赵孟頫的《千字文》书法赵孟頫一生多次书写《千字文》,如《辍耕录》卷七记载他元贞二年(1296)的一个自题:“仆廿年来,写千文以百数”。实际存世《千字文》书法也确实如此,仅墨本真迹就达到7件,另有《续千字文》1件,《乐善堂帖》《渤海藏真帖》刻拓本各1件,能够看到等效图像的合计有10件之多(表1)。表1 真伪赵孟頫《千字文》一览表常见的伪作也有8件,但基本上有一个越远越差的趋势。比如18号《篆书千字文》,署款就已经非常离谱了,赵孟頫的“翰林学士承旨”是延祐三年(1316)才获得的,是从一品官,大德元年(1297),赵孟頫尚处在朝列大夫(从四品)同知济南(从四品)被革职之后,贬为奉议大夫(正五品)的候阙时期,怎么可能署二十年后的官职呢?10件真迹,扣除文中无“匡”字的《续千字文》和3件有破损缺页的作品,剩下6件,加上上海博物馆藏《秋兴诗卷》都可见,赵孟頫终生避讳赵匡胤的“匡”字,这是个人习惯。避讳方法是早期少写下横,中期以后楷书少写顶上一横、草书少写顶上一点。参考拙著《虚构的鉴藏史:项元汴的虚构与虚构的赵孟頫》,北京故宫的《草书千文》是真伪赵孟頫印混搭的近亲作伪,能够忠实继承赵孟頫的习惯,讳“匡”字;俞和作伪的3件,第一件《六体千字文》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,后面两件注意到了,就准确避讳了,所谓“后出转精”,就是这个意思;15号以后全部是明清作伪,都没有避讳。因此,可以有一个规律,避讳“匡”字的不一定是赵孟頫真迹,但不避讳“匡”字的一定不是赵孟頫真迹。需要指出的是,3号和7号因为献入内府,“玄”字被挖去了末点,避康熙“玄烨”名讳,与赵孟頫无关,赵孟頫所有书法中的“玄”字都不避讳。局限到10幅真迹,可以看到赵孟頫不同年龄的风格排序与微观特征:1号,上海博物馆藏《草书千字文》(图2),有明确年款,至元二十三年十二月(1287),属于早期书法中的草书,“孟”字中横较长,可参考的有同年《郭右之二札卷·应酬失宜帖》等。2号,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《真草千文册》(图3),印章是无损期(1295-1301),结字已经明显摆脱大德三年(1299)前的“头重脚轻”娃娃体形态,“孟”字中横收短、“皿”底宽阔,但又有很多比较细的主竖画,参比对象是天津博物馆藏大德四年(1300)的《洛神赋》; 3号,上海博物馆藏《真草千文卷》(图4),印章仍然在无损期(1295-1301),主竖画细笔现象有很大改善,比故宫本的略晚,可参考台北故宫藏的大德五年(1301)本《赤壁二赋册》。两件《真草千文》中“乃服衣裳”的“乃”字钩笔草书撇出较短、收势明显,都没有后期放笔的飘动感(图5);4号,广州艺术博物院的《行书千字文卷》(图6),印章是一损期(1301-1307),“乃”字末笔撇画飞动恣意,但有回锋收笔,摆脱大德四五年的“谨”,结字紧密精致,已经没有大德六年(1302)《吴兴赋》的圆熟疏朗,大德七年(1303)《三门记》《三清殿记》的方正厚密也有减少,“广”字偏旁横撇大量使用“X”型交叉写法(图7),其他时期少见,应该参考大德八年(1304)的《采神图跋》《朝元仙仗图跋》;5号,《乐善堂帖》中的《行书千文》(图8),参考以上4号,同一时期;6号,《渤海藏真帖》中的《真草千文》(图9),草书“乃”字末笔出锋,以上“焉哉乎也”的“乎”字末笔钩都较保守,或严谨的竖钩,或轻撇出钩,都少有后期的长飘笔,个人认为应该比4、5号晚,但比7号早,参考大德十年(1306)的《灵隐大川济禅师塔铭》。后面的元明善(1269-1322)跋是地道的伪跋,年款1348年,元明善已去世26年;危素(1303-1372)跋年款1336年,才三十四岁,尚未出仕,缺少同期书法标准品,暂时存疑。但这都不影响赵孟頫《真草千文》为真,真迹补伪跋,昂其值耳;7号,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《行书千文卷》(图10),印章是二损期(1307-1320),后半段高潮部分,行笔飞动飘洒,不太注重出锋和粗细变化,“焉哉乎也”的“乎”字末笔用很长的撇画省略出钩(图11),“俯仰廊庙”的“俯”字“广”部分期特征明显,6号以前楷、行书均为撇写作“)”顺时针绕圈接竖,6号以后楷书行书撇写作“(”逆时针提钩接竖(图12)。主要参考大德十一年(1307)的《闲居赋》《松江宝云寺记》;8号,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《续千字文卷》(图13),有明确年款,延祐二年(1315),印章二损(1307-1320)。《续千字文》为北宋侍其玮撰写,是续南朝梁周兴嗣《千字文》之作的四言韵文,全文以未被《千字文》使用过的一千个互不重复的汉字编成,与《千字文》互补,可以做成2000字字库。《续千字文》全用楷书,用笔迟涩瘦硬,棱角与粗细变化分明,与一年后的《胆巴碑》风格接近,与延祐六、七年(1319、1320)的《仇鄂墓志铭》《杭州福神观记》的粗厚对比鲜明;9号,广东省博物馆藏《草书千字文册》(图14),有明确年款,延祐二年(1315),印章二损(1307-1320)。由于是脱离真草二体的拘束,写得很奔放,可惜缺页较多,破损严重;10号,北京保利2023秋拍《真草千文卷》,无年款,印章二损(1307-1320),楷书的“乎”“俯”一如7号,草书“乃”字末笔极放纵,楷书结字接近《续千字文》《胆巴碑》,综合意见为延祐二、三年(1315、1316)。以上分析还较粗略,但已可见大致由“谨”到“肆”而略有反复的趋势。有了这个大线条,接下来继续解析可以做得更加精确,毕竟是1000个顺序完全相同的字,差别与趋势又岂止区区,那么这个分析对于其他无年款作品也是有益的。三、赵孟頫书《千字文》与“延祐复科”前面引用王国器、张雨的题跋,都是针对一件《行书千字文》的,同卷还有一段黄公望题跋:“经进仁皇全五体,千文篆隶草真行。当年亲见公挥洒,松雪斋中小学生。”其中讲到赵孟頫为朝廷写《千字文》的典故,也见于元代的《秘书监志》:“延祐三年四月二十七日,李叔固大学士传:‘奉圣旨,赵子昂每写来的千字文手卷一十柒卷,教秘书监里裱褙了,好生收拾者。合用的裱褙物料与省家文书应付者。’” 为秘书监大量书写的《千字文》,如果单纯作为收藏,对于一个现成的书画全才,重复写同一篇文章,毫无必要。我认为这一时期赵孟頫大量书写《千字文》最大可能是作为教育普及用途,用来下发的。首先需要将赵孟頫的履历与“延祐复科”的时间线并案。元代取消科举,到元仁宗延祐时期恢复,史称“延祐复科”。大德二年(1298),从济南革职贬官、还乡守垄、复擢汾州的赵孟頫,应太后伯蓝也怯赤“隆福诏”(当时隆福宫即太后宫,大德十一年元仁宗政变成功封太子后隆福宫作为潜邸,至大四年元仁宗上位后,隆福宫嘉熹殿一直作为大内以外最主要办公场所),赴大都写经,由于太后深刻的汉法思想,至迟在这一时期,赵孟頫与“日侍隆福”的少年元仁宗建立了师友之谊,这次写经成为他后来职业道路的重大转折;大德三年(1299),赵孟頫以集贤直学士出任江浙儒学提举,正式从财务政务系统转入文教系统;大德六年(1302)所书《临黄庭经》,龚璛题跋称赵孟頫为国子监铸祭器,即其职守;大德十一年(1307),元仁宗居潜后,立即诏隆福旧党赵孟頫入都,因灾情、疫情、家务拖延;至大三年(1310)成行,拜翰林侍读学士;至大四年(1311),元武宗暴毙,元仁宗即位,赵孟頫升集贤侍讲学士;皇庆元年(1312)三月,王约拜集贤大学士,建议恢复科举;五月,赵孟頫请旨还乡,为先人立碑,“郡官偕来”;至迟皇庆二年(1313)二月底,赵孟頫返回大都,六月,仍回翰林侍讲学士;为元仁宗制《御试策题》:“思得贤士大夫与之共治”;同年十一月十八日,元仁宗下诏恢复科举,同月赵孟頫转集贤侍读学士;延祐元年(1314),八月二十日,全国举行乡试,十二月,赵孟頫升集贤学士;延祐二年(1315)三月七日,元朝举行恢复科举以来的首次殿试,赵孟頫担任“读卷官”(即主考,见欧阳玄以学生身份为赵孟頫所撰神道碑);延祐三年(1316)七月,赵孟頫升翰林学士承旨。从以上过程看,赵孟頫在集贤院的职守,与延祐复科的进程高度关联。元代翰林集贤分工不同,翰林院“分掌制诰文字、纂修国史及译写文字。”集贤院 “掌提调学校、征求隐逸、召集贤良,凡国子监、玄门道教、阴阳祭祀、占卜祭遁之事,悉隶焉。”虽然复科建议出自王约,但不能视为突发奇想的个人提议,而应出于元仁宗潜邸集团,“汉法派”集体意志对旧政的颠覆,且王约是以集贤院长官身份提出的,赵孟頫作为侍讲学士,应是最详细的技术细节、成熟方案的主要制定者之一。尤其是,赵孟頫转入翰林后,制策拟诏,复科诏发布后立即重回集贤,再作为首届殿试主考,期间和之后应该是作为实际主持做过很多工作的,之后升从一品、执掌翰林,应与复科之功密切相关,很可惜的是相关档案缺失。赵孟頫书写《千字文》的另一个原因来自内容。南北朝时期,梁武帝(502-549)命人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1000个不重复汉字,命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编纂成的一篇韵文,是为《千字文》。全文四字一句,对仗工整,条理清晰,文采斐然,是中国传统蒙学三大读物之一。元仁宗让赵孟頫大量书写《千字文》,同时也应有作为书法教材推广的意图。唐宋都有摹写刻拓王羲之书法分赐近臣的惯例,赵孟頫手书真迹显然比摹写刻拓更省力。元代名儒、史蒙卿(赵孟頫姐夫史周卿的堂兄弟)的弟子、赵孟頫的属官,儒学教授程端礼《读书分年日程》中还有一段使用赵孟頫《千字文》为书法教材的记载:“自八岁入学之后……小学习写字必于四日内以一日令影写智永千文楷字。如童稚初写者,先以子昂所展千文大字为格影写一遍过,却用智永如钱真字影写。每字本一纸,影写十纸。止令影写,不得惜纸于空处令自写,以致走样,宁令翻纸,以空处再影写。如此影写千文足后,歇读书一二月,以全日之力,通影写一千五百字,添至二千、三千、四千字,以全日之力如此写一二月乃止。必如此写,方能他日写多,运笔如飞,永不走样。”《读书分年日程》是中国古代教育史上一部最为完整的教育学规,影响后世举业数百年。程端礼用到的“子昂所展千文大字”具体版本不明。这里除了教材,还讲到,八岁儿童入学后,即开始进行书法强化训练,要达到日书四千字,以应对将来的日常笔记与书写,从这个教程看,赵孟頫能“日书万字”是毫无疑问的。而日书万字,出自与赵孟頫有直接交往者的文献、实物互证,包括鲜于枢《跋赵孟頫小楷过秦论》:“备极楷则,后之览者,岂知下笔神速如风雨耶,斯又古今之一奇也”、袁桷《题子昂书灵宝经》:“运笔如飞”、班惟志《跋赵孟頫书赤壁二赋册》:“承旨公作小楷着纸如飞”、陶宗仪《日书三万字》“赵学士言一日可写万字”。前面9号,广东省博物馆藏《草书千字文》书写地点“登瀛堂”在集贤院内,至治三年(1323)集贤诸公在此观《步辇图》。由于是众人围观的办公地点,这件草书应该在小半个时辰之内,转用唐人戴叔伦评价怀素的:“驰毫骤墨列奔驷,满座失声看不及”来评价赵孟頫,再合适不过了。那么,两千字的《真草千文》应在一个时辰内完成。“因其势而用之,无不如志,兹其所以神也”。四、《真草千文》上的“吴兴世家”保利本《真草千文》中,赵孟頫钤印三枚,皆真,最特别的要数“吴兴世家”(图15)。之前我只记得赵孟頫在题跋《五牛图》上有这枚印章(图16)。如果按照今天常用的字面意思理解,比如吴湖帆的“江南吴氏世家”,意思就是世居江南的吴氏,那么“吴兴世家”就是“世居吴兴”的意思,因为赵孟頫就是吴兴人,他确实有很多署款“吴兴赵孟頫”的作品,而且分布在不同时期,以致有此错觉。当第二幅钤盖“吴兴世家”的作品,也就是这件保利本《真草千文》出现时,按照书写的时代风格,我马上意识到,这个“吴兴世家”一定有时代性,而且应该是用典。赵翼在《廿二史札记》中有过总结:“司马迁参酌古今,发凡起例,创为全史。本纪以序帝王,世家以记侯国,十表以系时事,八书以详制度,列传以志人物,然后一代君臣政事,贤否得失,总汇于一编之中。自此例一定,历代作史者遂不能出其范围,信史家之极则也”。但后来有了变化,大致狭义“世家”是正史中的一个体例,用来记载世袭诸侯的,后来爵位泛滥,成为荣誉性的封赏工具,并无封地,也不再世袭,“世家”原义也就越用越窄,渐成典故。赵孟頫在《大元封赠吴兴郡公赵公碑》记录了皇庆元年(1312)封赠二代的情况和缘由:“今上皇帝初即位,孟頫蒙恩自翰林侍读学士迁集贤侍讲学士,官中奉大夫。明年改元皇庆,定制官二品者封赠二代。祖考讳希永,赠嘉议大夫、太常卿、上轻车都尉、吴兴郡侯。祖妣郑氏,赠吴兴郡夫人。考讳与訔,赠昭文馆大学士、护军、吴兴郡公。妣李氏,吴兴郡夫人。”同时,在《管公楼孝思道院记》中记载的还有管道升也获封“吴兴郡夫人”。也就是说,“吴兴世家”的来源是朝廷封赠,“世家”取的是“郡侯”“郡公”的意思。但到延祐三年七月,赵孟頫 “进拜翰林学士承旨、荣禄大夫、知制诰兼修国史。用一品例,推恩三代。曾祖考赠集贤侍读学士、中奉大夫、护军,追封吴兴郡公。曾祖妣吴兴郡夫人。祖考加赠资善大夫、太常礼仪院使、上护军,加封吴兴郡公。祖妣吴兴郡夫人。考加赠集贤大学士、荣禄大夫、柱国,加封魏国公。妣及生母皆赠魏国夫人。妻管氏,累赠魏国夫人。”按以上考证,赵孟頫“吴兴世家”印的使用上限为皇庆元年(1312),下限为延祐三年(1316)七月,也就是保利本《真草千文》的书写上下限。上个月,一位朋友传来广东博物馆藏赵孟頫《草书千文》图片,延祐二年真迹,是目前发现的第三件带“吴兴世家”印的作品(图17),仍然符合上面推测的上下限。而使用时间短,亦非每书必用,因此这类作品极其稀少,目前看来,钤盖“吴兴世家”的作品,可流通的仅保利本《行书千文》一件。五、赵孟頫生母丘氏的家庭地位问题两次封赠记载,带有非常明显的封建嫡庶等级烙印,以上文献中,皇庆元年只有“妣李氏,吴兴郡夫人”,而没有生母丘氏,直到延祐三年,才加上“妣及生母皆赠魏国夫人”。而《赵孟頫行状》则抹去了这种差别,皇庆元年“妣及生母皆吴兴郡夫人”。是《大元封赠吴兴郡公赵公碑》漏记还是《赵孟頫行状》刻意美化呢?需要了解元代封赠的相关规定。元代封赠制度有一个发生、发展、完善的过程。成吉思汗、窝阔台时期,已有封赠祖、考的惯例;至元二十二(1285)年二月初步规范封赠程序,将封赠与每年岁末考课结合,“内外诸司官职任内各有成效者,为中考……第三考,封赠祖父母、父母”,但具体封赠等第记载缺失,只是“仰中书省参酌旧制,出给诰命施行”;成宗、武宗时期继承发展,至大二年(1309),诏尚书省次第议行流官五品以上封赠父母、正妻,七品以上封赠正妻的办法,见《元典章》卷十一《吏部卷之五》“流官五品以上封赠”条;仁宗时期进一步细化和改进,才有了延祐三年(1316)详尽的《流官封赠通例》,仍见以上《吏部卷之五》,新规在生母问题上做出了重大改变:“诸子应封父母者,嫡母在,所生之母不得封;嫡母亡,得并封;若所生母未封赠者,不得先封其妻……应封妻者,止封正妻一人,如正妻已殁,继室(谓正妻殁再娶者)亦止封一人,余不在封赠之例……”赵雍主持的《松雪斋文集》出版,在《先侍郎阡表》《赵孟頫行状》上存在严重的篡改问题,删除了赵与訔、赵孟頫所遭受的各三次被弹劾免罢,皇庆元年缺少生母受封情节的《大元封赠吴兴郡公赵公碑》不可能出于赵雍的删除,《赵孟頫行状》中有违制度的生母受封情节就只能是强加。我们在小说、故事、影视节目中经常看到的嫡庶情节,“吴兴世家”印是这种情节的一个生动实例。赵孟頫如何看待嫡母、生母的封赠问题?他是否有过建议、上书?是否有过朝廷上的辩论?持论者都是什么身份,如何辩论?元仁宗是如何改变法条的?管道升是如何影响赵孟頫的?赵孟頫又如何看待一夫多妻问题?赵孟頫如何平衡对子女的偏爱?赵雍为什么要篡改祖、父履历?我们如何看待这样的篡改?后世文人为何要推崇赵管式的婚姻?简约的历史留给我们无尽的想象空间,而个人的立场和行为或许正在悄悄地改变着历史的走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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